春节的记忆
我出生在北方一个偏远的小山村，在林海雪原里度过了快乐的童年。
爸爸是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妈妈就土生土长小山村。在那个阴差阳错的年
代，爸爸妈妈「阴差阳错」的走到了一起、成了家，很快就有了我。
爸爸妈妈给我起的名字叫山妹，意思是大山里的女娃子。姥爷姥姥叫我招弟，
意思是招来一个小弟弟。我呢，好想有一个小弟弟，跟我一起玩耍。
小时候可盼望过年了。每年过春节，我最高兴的事儿是可以穿上漂亮的衣服，
妈妈给我梳漂亮的小辫，用红色的或是粉色的绸子系上漂亮的花，再照照镜子，
可臭美了。
妈妈说：「山妹，想不想去姥爷姥姥家过年呀？」
我高兴的跳了起来，喊着说：「想啊，我可想姥姥和姥爷了。」
妈妈把我拉到跟前，摸着我的小辫子，说：「妈妈教你一个儿歌吧，给姥爷
姥姥拜年的时候背出来，他们会表扬的。」
我拍着小手说：「好啊，妈妈你教我。」
年三十的下午，天上飘着大朵大朵的雪花，好冷好冷的。爸爸拿着好吃的东
西，妈妈牵着我的手，去姥爷姥姥家过年。
我们家在村西头，姥姥家在村东头，村子不大，几十户人家，一会儿就到姥
姥家了。
姥爷看见我来了，一下子把我抱起来，用手轻轻的掸着身上的雪花，自言自
语地：「可把孩子冻坏了，可把孩子冻坏了。」又轻轻的放在炕上，一边给我脱
鞋，一边跟我说：「快到炕头那边坐去，我早早就把炕烧热了，就等着招弟来了。」
姥姥急忙爬到炕稍的柜子边，打开柜子门，往出给我拿好吃的东西，核桃呀，
榛子呀，松籽呀，葵花籽呀，还有糖果和饼干之类。我一看，都是剥好的核桃仁、
松籽仁和瓜子仁。姥姥对我说：「招弟呀，你姥爷这几天没事儿就给你砸核桃、
嗑瓜子仁，你看看这些都是。」
我没有舅舅和姨姨，姥爷姥姥就妈妈一个孩子，我又是爸爸妈妈唯一的孩子，
自然，姥爷姥姥特别的喜欢我。我坐在姥爷的大腿上，对姥姥说：「姥姥，我会
背儿歌了，妈妈教我的。」
姥姥那个高兴劲儿，还装着生气的样子，说：「孩子这么小，背什么儿歌呀，
难为孩子。」紧接着就说：「啥儿歌呀，快说给姥爷姥姥听听。」
我站在炕的中间，还带着表情和动作，大声的背了起来：「小孩小孩你别馋，
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
扫尘日；二十五，炖豆腐；二十六，烀羊肉；二十七，杀公鸡；二十八，把面发：
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去拜年，姥爷姥姥活百年。」
我清楚的记得，爸爸妈妈，姥爷姥姥拍着手，特别的高兴。姥爷姥姥一个劲
儿的夸我：「这孩子，太聪明了，长大了准错不了。」
还有一件事儿，直到我长大了才解开其中的谜底：小时候的春节几乎都是在
姥爷姥姥家过的，年三十半夜，家家户户噼噼啪啪的放完鞭炮之后，全家人就开
始围着桌子吃饺子，还有好多盘的菜，还有酒，爸爸陪着姥爷喝酒，一盅一盅喝
的可起劲儿了。
我坐在姥姥旁边，姥姥总是把别人盘子里的饺子往我眼前的盘子里夹。一会
儿，我吃到一个有花生馅的饺子，就大声的叫起来：「姥姥、姥爷，我吃到花生
了！」
姥姥高兴地说：「招弟真有福，吃到花生，明年你妈就给你生个小弟弟。」
我问姥姥：「妈妈咋吃不到花生呀？」
姥姥说：「你妈妈吃到不管用的。」
我又问：「姥姥，为啥妈妈不管用啊？」
姥姥很认真的说：「你叫招弟呀。」
过了一会儿，我吃到一个馅里有硬币的饺子，又大声的叫起来：「姥姥、姥
爷，我吃出钱了！」
姥姥更高兴了，冲着大伙说：「你看看，你看看，招弟就是有福，长大了准
有钱花，说不定变成凤凰飞出这山沟呢！」
妈妈摸着我的头，问：「山妹有钱了买啥呀？」
我看看姥爷，再看看姥姥，说：「给姥爷买一大罐子的老白干，给姥姥买一
大堆动物饼干。」姥姥、姥爷那个高兴劲儿，深深的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后来长大了，懂事儿了，妈妈才告诉我，每年三十的年夜饭饺子，姥姥都把
包有花生和硬币的饺子做了记号，大人们看见了就偷偷的夹到我的盘子里，让我
吃了高兴。可是，妈妈为什么就生我一个，对我来说，至今还是一个谜。
该上学了，爷爷奶奶把我接到了省城。
爷爷奶奶是老干部，后来被红卫兵打到了，还送到「五七」干校劳动改造。
爷爷奶奶也只有爸爸一个儿子。那个年代，爸爸还是个孩子，无依无靠的也只能
到广阔天地里大有作为了。后来听奶奶跟我说：爸爸小时候身体不太好，到山村
那年冬天得了一场大病，差点儿死了。是姥爷、姥姥收留了他，妈妈精心的照
顾，爸爸才大难不死。爸爸立誓要终生报答姥姥、姥爷和妈妈，就这样，爸爸和
妈妈结婚了。以后有上大学和回城的机会，爸爸都没有选择返城，因为爸爸不忍
心抛下妈妈，还有渐渐老了的姥姥和姥爷。
我在省城读完小学、中学，又读完大学。从爷爷奶奶这里知道爸爸妈妈的故
事之后，我特别敬仰爸爸的心地善良和知恩图报，觉得爸爸特别的男人。有时候
偷偷的想，我这一辈子遇到爸爸这样的男人就好了。
我选择跟爷爷奶奶在一起生活，主要是想代替爸爸妈妈照顾爷爷奶奶，他们
也老了。姥爷姥姥也老了，他们也需要爸爸妈妈的照顾。
每年的春节前后，我都要回小山村住十天八天，给姥爷带去爷爷珍藏的好酒，
给姥姥带去奶奶买的糕点，捎去爷爷奶奶的话：「让你爸你妈，还有你姥爷姥姥
到咱家来住吧，咱家这么大的房子还空着。」
姥姥偷偷地告诉我：「你姥爷天天到村头接你去，我说还没到日子呢，你猜
他咋说？」
姥姥趴在我耳边说：「他说呀，招弟年轻，腿脚利索，说不定提前就跑回来
呢。接了半晌，自个回来了，就在外屋给你砸核桃仁，你看看，快一口袋了。」
姥姥还是往饺子里包花生和硬币。我知道了姥姥做记号的秘密，把包有硬币
的饺子夹到爸爸的盘子里，爸爸傻乎乎一咬，唉吆一声，冲着妈妈抱怨地说：
「你看看你这姑娘，差点儿把我这牙给硌掉了。」
我接着说：「爸爸真有福啊，一会儿出门就能捡一个金元宝，说不定今年就
小康了呢。」
我把包有花生的饺子悄悄的放在妈妈的盘子里，妈妈一咬，大声叫了起来：
「哎呦妈呦，我咋吃了花生饺子了呢？」
姥姥瞅着我，笑了，说：「都是你姑娘搞的鬼儿，让她妈花着生呢。」
妈妈笑了，把剩下的半个饺子放到我的盘子里，说：「晚了，生不出来了，
还是让我姑娘以后花着生吧。」
我用手拉了一下姥姥，脸红了，羞答答的说：「我倒是想花着生呀，一是计
划生育成了国策了，再说了，我还没有老公呢。」
全家人都笑了，笑的那个开心……
[ 本帖最后由 chenmoaaa 于 2012-2-6 04:0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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